【绫荧】闲庭细雨
我喜欢写有挑战的人设,绫人,俺来了!(不你其实就是馋人家……咳咳!)
老规矩,荧妹性格会尽量往我理解的官设靠,然后稍有延伸
全文9k5字左右
开头的“诗”不是什么正经诗词,没有平仄没有格律,很久没正儿八经写诗填词了,请勿较真
【闲庭细雨】
0
疏风骤雨叶点泥,潭波递花信
闲庭独坐消春醒,温茶待烟寂
1
他独坐在春日黄昏中。
神樱树的花瓣随着夕阳一同柔软地洒落,粉橙两色蔓延一地。这方庭院里的一切静谧得宛如泛黄的画卷,仿佛亘古便是如此,也将继续轮回无数个同样的春日。
而在这悠长的宁静之中,年轻的稻妻社奉行抬起了头,遥遥看了一眼影向山的山顶。那树守护稻妻的神木的根系自此蔓延,串联起散落四方的一团团绯樱绣球,共同构成了鸣神岛不灭的烂漫樱华。
“凡人之躯……”他轻轻地自言自语,忽而一笑。
那一笑甚是奇妙,像是他惯常挂在脸上的轻柔笑意,又好像隐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思绪。而带着这抹笑意的青年却并不在意,他只是一笑而过,然后起身,穿越静谧的庭院,再度踏足纷扰动荡的浮世。
——不,其实并不存在真正超然世外的静谧庭院。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一直身处浮世的普通人罢,而这方看似永恒的小小天地,便是他这个普通人的小小私愿。
为了这个私愿,凡人自有凡人应尽的手段。
私愿啊……他下意识地摩挲起佩剑的刀镡,一缕埋藏于心的念头薄纱般被其挑起、审视——要么钉住,要么斩灭。
“……”
哈,玩笑罢了。他从来清楚自己要什么,所以这个问题原本就不成立。
有时,凡人应懂得尽人事听天命,而在另外的时刻,凡人更应明白,豪赌只对赌局有意义,而对已有定局的某事,不宜有赌徒之心。
罢了,多思无益。只要尽量不去主动触碰那个人,那片小小的涟漪也会渐渐消隐吧?
他抬头再次看了一眼那棵巨大的樱木,一时默然。
唯有它的繁盛,才有涤清浮世污秽之能;唯有他的稳定,才有守家国安平之力。
于是社奉行大人收回视线,不再迟疑。
他举步迈向山顶,心中只余今日最后的公务。
然则世事无常,比世事更无常的,还有自由来去的旅者。
他同八重宫司在屋内商定祭典“那件事”的最后细节时,旅者不期而至。她带着终末番的小忍者躲躲藏藏来到了神樱树下,看样子是打算帮她偷懒,但还是很快就被巫女发现。
来自世界之外的旅行者有漂亮的淡金色头发和白色衣裙,它们在暮色笼罩的樱树下蒙上了一层浅粉的光晕,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暧昧幻影。她亦如幻影一般,浅浅笑着,蜜色的眼眸带着无奈与淡淡的宠溺,注视着他的某位下属匆匆逃离的身影,而后也消失在这里。
仿佛从未停留。
他的心忽然就空了一下。
“早柚那孩子,也是难为鹿野奈奈了。”八重宫司的声音唤回了他一刹的分神。
于是他笑着回道:“但甘之如饴,不是吗?不过,既然宫司大人有体谅之心,想来这次的容彩祭,她们应当也会有愉快的回忆。”
“哦?”狐狸小姐闻言弯了弯眼睛,越发显得意味深长,“她们?也?”
年轻的社奉行神色未变:“毕竟是对外开放的交流,有趣的故事……相比之前只多不少。”
“哎呀呀,”那位大人却颇感无趣的摆了摆手,“可惜了,再怎么有趣,你我都提前知晓了不少。这就是主办方不妙的地方呀。”
狐狸小姐又在“使坏”了。
就算此前稻妻局势扭转的幕后是他们二人,可这不代表幕后之人真的脱身于外,冷眼观棋。相反,她倒是乐在其中,结交了一位异世界旅人。
“是吗?那么,我便祝愿八重大人这次的轻小说活动顺利举行,然后获得不止于‘有趣’的满足感吧。”言罢,他起身准备告辞,“既然关于细节的商榷已经敲定,接下来,就等那位旅行者的如期就位了。八重大人,再会。”
她轻哼一声,戏谑道:“那位旅行者啊,你又不是没见过,总是由我出面让她帮忙,要是以后小家伙见了我就跑怎么办?”
他顿了顿,无视了那双狐狸眼中的打量,只是颔首:“她亦是社奉行的贵客,为表诚意,我自当出面。”
这回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示意他可以离开。
社奉行大人也维持着一贯的浅笑,转身离去。
走出鸣神大社时,已是月明星稀。
这里早就没有了她的痕迹,虫鸣此起彼伏,幽静得寂寥,只他一人空留在原地。
甘之如饴……美好回忆……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情绪,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究竟何名。他只是隐约有预感,这样的情绪在他这一生当中或许只会存在于近些时日——与她有关的时日。
对普通人而言,倘若找不到使命或理想,那么与之永恒相伴的只是会是家与家人。除此以外的人和事,哪怕再怎样绚丽,也终会被抛弃在身后,逐渐褪色,成为路过的风景,再度回想起时,也不过一句经由个人意愿渲染的“当年”。对四处奔波的旅者来说,更是如此。就算对方是神明,也会是过客吧。
那不是永恒,只是永恒的记忆。
更何况,他不过是神明忠诚的臣民,她却是能够影响神明意志的友人,和她的关系止于“友好”就已足够,若是超过寻常,对三奉行的平衡并无益处。
可是,即便明知如此,即便权衡利弊的事他做过太多次,这一回,他仍没有真正将那缕埋藏于心的妄想斩灭。
或许是此夜不涉尘世般虚幻,或许是想要靠近的欲望战胜了保护欲,此时此刻的他,竟忽然想到——
不要永恒的记忆,那便,尝试直抵永恒吧。
2
容彩祭最热闹的那一日,荧收到了绫华的邀请。
那时荧正眨巴着眼睛,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那位声称自己忘带钱包的大忙人。总觉得……这位大人是故意的?主动犯点小错,脱去无所不能的社奉行大人的壳子,可以让一直担心他被工作累坏身体的二人能够得偿所愿地照顾他小小的失误,缓解他们的忧虑,还能够稍微享受几分难得的被“照顾”的体验。
他们打算去买书。这么一看,确实是很轻松的普通家庭氛围呢,而不是社奉行巡查工作的架势。
说起来,上一次还是她陪绫华去甘金岛逛祭典来着?
“这几天麻烦你了,荧。”绫华温柔的看着她,忽然眼睛一亮,略带雀跃又显几分迟疑的声音转移了她的视线,“虽然你去过很多地方,但轻小说里的世界,或许还没有踏足,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看书——我是说,我想邀请你前来神里家做客……既是为了答谢,也是我的心愿。正巧今日兄长大人也在,还可免去转达报备。”
荧想了想,最近确实没有什么要事可做,便点头答应了。
派蒙高兴得上窜下跳:“好耶!社奉行的厨子和外面的肯定不一样!”
金发少女无奈地叉腰,故作老成地扶额叹了口气。
神里家那位口味独特的家主捻着下巴,认真思索的模样:“想要试试不一样的味道?我之前开发了几道新菜式,等试吃过的托马来了,可以让他给你讲讲。”
于是那个活泼的身影愣在了半空。
荧瞥了小家伙一眼,忍不住转过头去憋笑。
派蒙瞪直了眼,从对深不可测的地狱图卷的想象中回过神来,刚想要婉拒,却见那憋着坏的男人转了话题:“既然要一起看书,那便和我们一起去挑书吧。”
说这话时,他低头看着她。暂时卸去“社奉行”的外衣的青年,从前无形的距离感好似消失,眉目温和而鲜活,不再是雾里的一副画像,却宛如春日庭院里的一株淡雅的白椿。
反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之前在神子的帮助下,我也完成了一部轻小说,”荧轻咳一声,忽然想起这茬,“你们也被写了进去……现在才来征求同意,还来得及吗?”
“没关系,这是我的荣幸。”绫华轻轻摇头,一如既往令人如沐春风。
而她的兄长却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至于我,就更不需要担心了。那些故事里,应该没有我的身影吧。”
荧一时语塞。
她以为,作为神里家家主的神里绫人,应该会从家族形象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因此她才问了“你们”。
现在倒好,她和神里绫人之间,更官方的那个居然是她自己。
这个认知让她莫明有些不舒服。
也罢,既然他都主动放下了身份的限制,自己一个来去如风的旅行者,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呢?
于是荧叉了叉腰,微微眯眼,盯着他缓声道:“我怎么感觉……你无处不在?”
“但终究没有被写进已刊载的故事里,不是吗?”这个偶尔行为跳脱的男人朝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
这人平白无故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害得她晃了晃神,没接上话。
“绫人这么问,是不是想要被写进续集里呀?”所幸派蒙聪明的小脑瓜终于再度上线了,她得意地双手叉腰,“我跟你说哦,我们是专业团队,要她来讲你的故事,得、得加钱!哼!”
派蒙这家伙可真是……
“我的确也想看看,被写进传奇旅行者的故事里的自己,到底会呈现出什么模样。但是,碍于我的身份以及其他的原因,它恐怕不能流传于市,收益也就无从谈起。唔,这么看来,的确得加钱才行啊。”
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让人摸不清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而作为最亲近之人的妹妹,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哥哥……”绫华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看自家兄长。
“怎么了?”他温和地侧头看向她,好似并无任何异常。
“没什么。”绫华摇摇头,稍作忖度,再度开口,“兄长大人总是很忙,难得今天有空,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买完书就邀请荧一起回去,可以吗?这样一来,兄长大人可以和荧商量究竟怎么写,我也可以有幸成为第一位读者——说起来,我只是听说那桩婚事有你们二位的身影,还不知道详情呢。”
荧偷偷打量了一圈四周,有些心虚。无他,实在是这个说法可能会被误解,好像“那桩婚事”的主角是她和神里绫人一样,而说这话的还是风评极佳的白鹭公主。
“诶?可是……”钻进钱眼里的派蒙才不会想那么多,她只是挠挠脑袋,开始苦恼赚钱路上可能的阻碍,“当时那本书是由她转述,不是她亲自写的呀。”
“哦,是吗?看来还需要再加钱?”
于是派蒙愉快地卖了她:“没问题!我帮你监督她!”
荧:“……”
外置发声器官有时太有自己的想法,她根本来不及拒绝,这两人就已经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算了,就当去朋友家玩玩,神里绫人总不至于真把她摁在蒲团上,让她笔耕不辍吧?
3
到神里屋敷时,天色转阴,似有雨意。
“实在抱歉,家中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虽然并不多,但我只能暂时失陪了。”
话虽如此,此时此刻的神里绫人还是同之前一样,没有变回“社奉行”,更没有“失陪”,而是极其有耐心地堵在门前,垂眼注视着荧,等待她的回应。
少女蜜色的眼眸即便在阴沉的天色下也是亮晶晶的,她抬头仰望着他,虽然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但仍然如常答道:“公务要紧,没关系。但是,这样一来,你的故事还要写吗?”
她倒是有点想写,但又有点不想。想写是因为,绫华很期待,而她自己也好奇绫人这样的人落于纸上会是何种模样;不想是因为,这次容彩祭的奇事又是他在主导,虽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有些出于被摆布的恼火。
“要写的,当然要写。”
他低声道。那双美丽秀雅的蓝色眼眸雾霭沉沉般,令人一时恍惚。
荧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局促,先前的种种想法霎时间没了踪影,只余下沿着脖子爬上耳廓的一缕热意。她略有些慌张地说:“那,你要准备好笔墨纸砚,这个故事短不了。”
他微微一笑,雾气笼罩的蓝色湖面泛起点点涟漪。
“好,记得等我。”
“嗯……”她不由自主地轻声回应。
与此同时,细雨落下。
庭院的水塘传来绵密而轻微的雨声,而她眼前所见,蓝色的湖面已不止几处涟漪。
她有些失神,像是被攫取了一缕魂魄。
直到身旁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荧?”
荧猛然回神,才发现那双眼睛已不在眼前。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托马有些担心。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究竟该怎么写……”她扶了扶额头,一副苦恼的模样,“绫人是个很难描述的人呢,他应该也是担心我把他的行为解读错了,才让我等他过来现场指正吧?”
绫华闻言只是笑了笑。她领着三人来到庭院中央。这里设施齐全,四面风景开阔,像是她从小练习书法绘画、茶道和插花的地方。
待她落座,绫华才有些迟疑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想兄长大人应该不是那个意思。他或许……只是想多陪陪我们,毕竟今天难得有空。”
“如果想陪我们,现在就可以啊!既然把公务留在家中,就说明不太紧急,而且也不多,那他可以把它们再多留一会儿嘛!”聪明的派蒙摊摊手,表示不理解。
“呵,”绫华好脾气地笑笑,“可能这就是稻妻文化与其它国家不同的地方吧。对于美好的事物,我们总是希望停留在它尽可能美好的时候。兄长大人自然不愿意在和你们相处时,还要挂念未处理完的公务。”
“唔呃……听不懂……”小家伙捂着脑门,陷入了短路,“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要是心中总是挂念着什么事,休息都没法好好休息呢!”
绫华闻言不由轻叹一声:“哥哥确实休息得不太好,我很担心他的身体。”
让人不省心的哥哥啊……
“我也是……”荧喃喃着,想到了自家那位身处深渊教团、周围遍布污染与诅咒的兄长。他眼中总是燃烧着什么,透支生命般,让她忍不住担心,更不用说他们兄妹二人天各一方,自己连见他一面都困难,“关心身体近况”也就无从谈起。
但她仅是恍惚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更加真切地体会到神里绫人今日忘带钱包的背后之意。
那是触手可及的亲情。
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微风细雨中,她感到自己的心似乎也被什么湿润而温热的东西轻柔地包裹,一时之间又是感动,又是委屈。
荧悄悄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转移话题:“不是说要一起看书吗?”
“啊,对!”绫华也回过神来,侧首看向一直抱着书本的托马,“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托马。很抱歉我们耽误了你的工作,如果你还有事要做,不必在这里陪我们消磨。”
于是托马也挥挥手离开,这里只剩下三个对轻小说跃跃欲试的女孩。
4
“荧,醒醒,吃了饭进屋里再睡吧。”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荧不情愿地蹭了蹭脸,闻到了鼻尖传来的书本的油墨香,终于迷迷糊糊地想起,这里并不是自家尘歌壶,而是神里屋敷。
金发少女揉揉眼睛,从矮几上支起了身子,下意识地寻找旅伴的身影。未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派蒙那家伙因为犯困,让她把壶拿出来,自个儿钻进去睡大觉了。没想到,没过多久自己竟然也开始犯困,还非常失礼地直接睡着了。
都怪这雨!
雨声淅淅沥沥,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再加上绫华温柔的声音……这对忙于奔波的人而言,也未免太好睡了点。
也不知她睡了多久,总之,看这天色,兴许已近傍晚了。
“抱歉,”绫华歉意地看着她,抬手帮她把因起身而下滑的、原本披在身上避寒的衣物提了提,“只是,已经到晚饭的时间了,再睡下去可就错过了。”
荧难得感到不好意思。
“该我道歉才对,明明说好了要和你一起看书……啊,对了,绫人呢?我是不是浪费了他难得有空的机会?”
白鹭公主莞尔一笑,徐徐起身,而后向还跪坐在蒲团上的她伸出手:“那就——今晚留宿,聊作补偿?”
诶诶诶?
荧有些懵。
绫华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总觉得哪里没对呢?
但她仍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与此同时,茫然失措中,她猛然发现了另一个被自己忽视的“异常”——自己身上这件羽织,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这件羽织……”她把手交给绫华,一边起身,一边问,“上面是神里家的家纹吧?”
“嗯。哥哥来过,这是他的羽织。”
虽然隐隐有预感,但被证实时,荧的心仍不知为何不受控地“咯噔”了一下。她脑海里突然有了画面:俊秀的青年半蹲在身侧,温柔地将避寒的衣物盖在自己身上,然后……
咳咳!
她下意识地没有深想。于是她问:“他已经忙完了?”
“是的。因为派蒙说想试试社奉行的菜品,所以哥哥很愉快地去了后厨……真是的,他又要把家政官们吓一跳了。”
话是这么说,也没见你去拦他啊,我亲爱的绫华。
其实,你也很高兴能看见如此有活力的兄长吧?
荧表示理解,并对即将享受另类“美食”的自己予以同情。
——雷电影和神里绫人,这对君臣,绝对的厨房黑名单!!!
正式到了晚饭时间,荧钻进壶里,直接把那个明明就没在睡觉、只是妄想借睡觉逃过一劫的小家伙提溜出来,让她好好学学什么叫“有难同当”。
所幸神里家的后厨虽不敢怒也不敢言,但更不敢真的让家主大人亲自下厨做完所有菜,因此这顿晚宴的特殊料理,终还是占比不多,没能给荧留下更多的心理阴影。
当然,派蒙就不一样了。毕竟这些特殊料理会出现在饭桌上,全赖她一时口快,因此她只好含泪每一道都试了一口。结束时,瞧她那脸色,荧甚至怀疑她是不是需要去洗胃。
派蒙晕头转向地倒在她怀里,荧有些担忧,不由悄悄瞥了一眼罪魁祸首。
然后被抓个正着。
“咦?原来这些食材混合会让人出现昏迷的症状吗?看来医书记载有误啊。”
言罢,他朝她无辜地、促狭地眨了眨眼。
荧的脸有些发烫。也不知是替派蒙感到丢人还是别的什么。
“应急食品晕倒了!怎么办呢?对了,不如做成璃月的腊肉吧,方便保存。”
“怎么这样!这个梗你还要玩多久啦!”于是小家伙骂骂咧咧地活了过来。
“哈,很有活力呢,”罪魁祸首轻笑着,仿佛对这一切并不挂心,“消消食也好,早点休息吧。枕着雨声入眠,确是一件美事。”
他看起来并无破绽。这让荧不知道“神里绫人在旅行者的冒险中的故事”是否还有讨论的必要。
明明之前还说“当然要写”,还让自己等他。
果然,只是托辞而已吧。
……奇怪。
荧抬手捂住胸口。
为他写小说这件事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既然如此,为何会感到失落呢?
不,不应如此。
5
雨一直下。
荧睡不着。
早知道下午就不睡了……她再一次翻身,面对着窗户。
微凉的水汽从缝隙里蔓延进来。她从被窝里伸出手,在空气里抓了抓,仍不觉得满意,于是掀开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雨夜的味道,真好啊。
既然已经离开了被窝,她索性一鼓作气离开了卧房。
漫步在风雅的神里屋敷之内,草木与泥土的气息被雨水包裹,萦绕在她的鼻端,她的心在这寂静的夜雨中也逐渐平静。
也许,她不该多想关于神里绫人的事。
——下一秒,转角,一抹蓝色的身影不期然撞入眼帘。
不该多想?可现况是不得不想啊。
神里绫人大半夜不睡觉,在庭院里做什么呢?
荧顿住了脚步,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那方宁静的小世界。
“既然已经看到了,要过来一起品茶吗?”
于是她不再犹豫。
“你在看什么?”
“潭波上的落花。”
她走近他的身旁,随着他的视线,看见在涟漪中迷失方向的花瓣。
也看见他身上披着的,带有椿花家纹的靛蓝色羽织。
幽静的雨夜,白日里城府颇深的青年看起来莫名的柔美,仿佛也是被水汽浸润的一朵白椿,此刻正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她在他旁边坐下,接过递来的茶碗。这是稻妻盛行的传统抹茶,青绿的茶汤闻起来清新而微涩。这并不像神里绫人的风格,印象里,他应该拿着奶茶才对吧?但奇怪的是,她仍然觉得这画面很是和谐。
神里家这位年轻的家主,是矛盾与和谐的同一,一旦注视,便再难移开视线。想来他的政敌也有这般感受吧?
这样的人,究竟在想什么呢?
“想到了什么吗?”她问。
他伸出一只手,接住天上漏下的丝雨。褪去黑色手套的手指莹白而纤长,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指间的雨露。
“雨停之时,它们或许会沉入塘底,或许堆到岸边,无论如何,仍然和其他花叶一般,终归于尘土。”
“但这场雨,仍然给过它们翻覆的时间。”
“不觉得,像一场梦么?”
“所以,你在等梦醒吗?”
他低声笑了笑:“我从接任社奉行起就不再做梦了。”
“因为你半夜不睡觉,当然不会做梦啊。”
这句话逗乐了他。
绫人笑弯了眼,放下手,任凭雨水洇湿了衣物:“也不是所有夜晚都如同今夜,有雨,有芳邻。”
芳、芳邻?
正在花期中的花……吗?
“这是稻妻的审美吗?绫华说,要尽可能停留在它最美好的时候。你觉得这场有关落花的梦,很美,是吗?”
“再美,也只是梦而已。某些方面,我或许并不是太传统的稻妻人。”
既然无比清醒,又为何会在这里?
“你有过让你烦恼,或者说,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难以断舍离的人或事吗?”他忽然问。
荧不由看向他。说起烦恼,眼前的这位不就是让自己烦恼的人之一吗?于是她点了点头。
“当缩头乌龟在原地等待,这不是我的风格,我猜你也一样。”
她再次点头。
“既然是足够烦恼之事,自然有做决断的过程。”
点头。
“今夜,就是最终决断的过程。原本我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其他的可能性就像这潭落花,我继续留下来,只是在为其送行,至少,送它们最后一程。明天,它们就都各归尘土、烟消云散了。”
顿住。
“……我以为,你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
“如果是你呢?”他反问道。他侧首看着她,蓝色的眼眸有些幽暗。
“……”
如果她是不做多余之事的人,那么在刚才明明已经认为不该多想有关他的事的情况下,无论听没听到邀请,自己都应该掉头就走,断不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那么,我和你一样。”
一股酸涩的忧伤自心底蔓延。
荧抬起手,冰凉的雨水敲击在她的指尖,像在诉说告别的序曲。
“即便美好终有尽时,你也希望能将它延长,而不是将它定格在最凄美的时刻……在这方面,我这个不传统的稻妻人,倒是和你一样。”
她轻轻“嗯”了一声,愁绪仍若有若无地萦绕于心。
“所以,我常常不拘于手段,只要达成目的就好。我并不想做无能为力、只能徒叹芳华凋零之人,尽管有的事由不得我一介普通人。但,加上其他人,或许便有所不同。”
神里绫人再一次伸出手,与她的并排,接着说:“如果是你,我的芳邻——”
随着他的话语,愁绪逐渐消散,荧渐渐睁大了眼睛,心跳“咚咚”作响。
芳邻……他的芳邻……不是花,而是,她?
“有你的力量,便足够左右结局,进而动摇我的决断。你是至关重要的人。稻妻政局因你的到来才有转机,社奉行更是如此。”
社奉行……在说整个社奉行还是他自己?她不禁有了猜测。
“绫华因你而得到了放松,同自己和解;托马的境遇因你而有了好转的风向,家政课的成功举行让更多人更加平等地看待他;甚至连早柚,也获得了你的支持。只有我,好像不需要你。但事实是,你已经影响了我太多决定。”
这番话仿佛兜头的冷雨,迫使她加速的心跳冷静下来。
“我以为,那只是作为棋子的合理利用。”
荧想要收回手。
青年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它,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可是,我自己也在棋局之中。我并不是真正超脱于棋盘以外的棋手。甚至,从这个角度而言,你才是——你是提瓦特之外的旅者,对整个提瓦特都将有举足轻重的力量,而我不过局限于稻妻神里家,所持有的不过保护家人的能力。”
荧沉默了。
她微微张口,想要说“我本以为你不是这样有多余想法的人”,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然给出。更何况,她早就察觉到了他隐藏的温柔,不是吗?事关家人,神里绫人不至于拿他们做筏子来哄骗她。
最终,她问:“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未来旅行者的冒险故事里,作为连载到完结的重要配角,被你书写。”
【要写的,当然要写】——彼时,他便如是说。
原来,并非她自作多情。
她忍不住红了脸,轻咬下唇。
“什么配角?”她讷讷地问。
“情人?家人?”俊秀的青年微微一笑,幽暗的蓝眸忽的盛满细碎的水光,仿佛被涟漪扰乱的湖面,“当然,我希望我们对彼此的认知是后者。不过,如果有必要的话,前者也不是不行。”
“你不担心,我这样和可能招致灾祸的秘辛有关的人,可能会摧毁神里家吗?”
“所以说,我希望成为后者。这样,这个问题就不成立。”
“……”
她说不出话来。
这人说情话就像在办公务,偏偏还挺中听。
不过——“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帮你达成愿望?”
公家人自有他的考量:“你若不愿,那么我也没有损失,不过是继续了我原本的选择。”
“确实是你的风格……算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却还是选择了我?”
荧鼓起脸颊,不想理他。
他轻笑一声:“你为难的表情真可爱。”
拳头硬了。
可恶……荧眨眨眼,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不是喜欢看别人为难的表情?
那我要你露出猝不及防的表情!
她恶向胆边生,猛得一个暴起,扑向这朵秀美的白椿花,品尝芬芳的花蕊。
她如愿以偿看见了向来不动声色之人一刹的惊愕,但是很快就像庭院里被涟漪翻覆的花瓣,裹入幽深的潭水,沉醉不知归路。
无妨,便继续沉醉下去吧。
END
彩蛋是荧睡着时发生了什么,没什么特别的,但不好放进正文里,所以拿来骗骗各位的粮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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